能高安東軍的相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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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高安東軍,我的第一次縱走,也是我們相遇的地方。
二月的寒天,割捨與家人最愛的例行公事─春節家庭旅行,背上一顆和學姊借來的重裝包,帶著媽咪愛心拿手菜─滷肉、滷蛋,三天份,外加我愛的零食們。第一次負重上山,就這樣懵懂展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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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停在雲林高鐵站的門口,巴比依然不放棄地再問一次:「妳真的要去嗎?」我微弱的聲音卻堅定地回答:「嗯!」「好吧,注意安全!」
其實我們能有的成就,很多來自於一時的勇氣,與父母勇敢地放手。我不說是一時的衝動,是因為這想法已在我腦中盤旋很久;我說是一時的勇氣,是因為要擠出這短暫的勇氣,真的是累積很久才能迸出的勇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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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能是太緊張的緣故,啟登首日,就已經發覺身體不太對勁,我盡可能控制行進的速度、步伐的間距,調節呼吸。
即使國小時期就開始登山,在朋友口中是個老山友,但從來沒有和同輩爬過山的我,面對這樣的情況,實在有些不知所措,這可以說是「媽寶的窘境」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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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著熱血夥伴們極具活力的嬉笑聲,冷風吹在我臉上,心情還是沒有熱起來。
這13K的路程,兩周前才和媽媽來預習,某種程度,還算蠻有信心的。心想,至少到天池山莊這段應該沒有問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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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的大休息,是在雲海保線所。終於能把肩上的大背(石)包(頭)卸下來,我紮紮實實地喘了口氣後,拿出行動糧,開始午餐。
背包再次上肩時,我鼓起勇氣,問了其中一個有跟他講過話的領隊—對,我不習慣跟不熟的人交談,除非必要—請問…你可以幫我看看我的包包嗎?不知道有沒有調對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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背包整個大調整,原來揹背包是有學問在的,還真的是對於這技術一知半解,不禁有點羞愧。羞愧的是,在戶外混了這麼久,都是靠爸靠媽,專業知識一點兒都沒長。
整裝完畢,雖說還是有不合之處,但好多了!我們繼續出發,這時,我被壓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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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還沒黑,眼前星星卻搶先冒了出來,高度沒有提升,可是我感覺空氣越來越稀薄,刻意走慢也減緩不了這些不適的症狀。
原先預計在光披八表紮營,但整批人馬走的不快(我是之一),領隊決定今天就在天池山莊落腳。

那晚,風好大。0搭營經驗的我,只能胡亂幫著友人拉角落,什麼頭緒都沒。風一直吹,帳篷一直飛。手冰到漸漸僵了,腦袋瓜也要轉不動了。
躲進帳篷,本來還不想煮的,沒辦法,為了不拖累大家,還是得補充體力,從背包翻出媽咪準備好的滷肉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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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火,嗯,友人幫忙開的。隔壁帳傳來陣陣讚歎:「哇!好香喔!」
忙了一翻,終於好像熟了,準備開動。「好飽喔!」對,隔壁吃飽了。
這時,有人敲門,「你們還OK嗎?」是善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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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哇,你們還沒吃啊?」
「嗯啊…」
「怎麼有焦味?」
「好像是飯焦了吧⋯⋯」
「妳呢?」
「好冷」
「把衣服都穿上」
「全部都穿了」
然後,一分鐘後,他塞了件化纖外套進帳篷。「這個穿上」「謝謝」
善維離開後,拿著外套,我皺起眉頭,「怎麼辦,有菸味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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閉氣穿上後,鑽進睡袋,晚安,馬上睡去。
夜晚,風是發了狂地吹,吹得帳篷啪噠啪噠。它沒經過同意的從底部縫隙鑽進帳篷內,直擊我的頭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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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清楚是冷醒,還是頭疼醒的,早早就起床了。忘了早餐吃什麼,吃完速速收裝備,第二天,啟程。
這天,精神還算不錯,背包上肩前,偷偷想說昨天吃掉一份滷肉,今天肩膀負擔可以輕鬆點,結果—沒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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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的目標是能高主峰。第一個小休的點,是昨天應到的目的地—光披八表。卸下包包,舒爽。
「腳磨得好痛喔!」善維哀嚎著。
想到出發前做的功課,說凡士林是山上好用小物,可保濕、可減緩傷口惡化,於是塞了一個迷你罐在包包,正好派上用場。
「挪,給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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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陽很大,風也沒客氣地吹,吹得我心累。我到處找避風處,大大紀念碑背後是個好地方,立馬躲進去。
事後才發現,被捕捉到這個畫面。
原來早已被盯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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沿路上,大夥走走停停,嘻嘻鬧鬧,隊伍拉的長長的。我們陸續抵達卡賀爾山,開了一罐啤酒,共飲,拍照。
具評估,隊友與我狀況不佳,再走下去可是無路可退,於是領隊與大家討論後決定下撤。

因為走不回光披八表,我們就近找了塊可容下四頂帳篷的空地,速速紮營。
風好大,好冷,我直打哆嗦。善維見狀,「指使」我進入已搭好的帳篷。跟我很熟的人都知道,我幾乎不可能接受被指使的,但我竟然聽了話躲進去,可見他霸氣的溫柔。
「妳還冷嗎?」
「嗯…」
「冷的話在這睡吧」
我静默不語,因為其實那帳已塞不下了,再說,如果我離開,原帳篷的室友就少了個發熱體(雖然我一點都不產熱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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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沒思考完畢,我的包已從另一帳運過來,晚餐也已備妥,我只需要想辦法進食即可。
晚餐後,大家都躲到善維的高級住宿躲風,順便開高山趴踢。我記得我有參與,卻又像是在夢裡,也不記得到底有沒有喝到酒精,只記得我眼前的大家好糊喔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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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了Hillberg,自此,再也沒睡過別的帳篷了。
謝謝能高安東軍,謝謝天公伯的超強冷氣團,謝謝溫暖的Hillberg,讓兩條平行線,有了交會點。
能高安東軍的相遇,完。

